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春日里在郊外一面山坡上漫步。荒坡，只有些零星的野草，所以，那一叢開得嬌酣的花兒，便輕易穿越了滿目荒蕪，擁抱了我，平靜的心湖，就那麼輕輕蕩漾開來，為不曾預約就闖進來的美。
是刺慄子花，春日田野上時常可見到的一種野花，玫紅的花瓣，明黃的花蕊，嬰兒手掌般大小。我俯下身去，閉上眼睛，接受一隻只讓人憐愛的小手，捧給我的淡淡芬芳。
在這荒僻的地方，與花對視，與一種無比干凈的眼神對視。刺慄子，根在貧瘠的土壤里，枝葉在深沉的寂寞中，那一朵朵花，卻笑成了一張張紅撲撲的臉。一叢刺慄子花，讓整個荒坡生動起來。
蜜蜂搭載著春風的航班穿梭於花叢，它們嚶嚶嗡嗡地唱著，要將山野里的純凈和甘美，裝滿隨身攜帶的蜜桶。
在這些玫紅色的花朵面前，我站了很久，忍不住想摘走幾朵，插在玻璃瓶里，放在書桌上，然後像看書一樣，看花。刺慄子通身是刺，異常小心地摘下一枝，然後，舉起花來，像舉著一盞明亮的燈那樣，踏上了回家的路。
只一會兒，耳邊就傳來嗡嗡的聲音，很響亮，以為是那種碩大的綠頭蒼蠅，趕緊厭惡地用手在腦袋邊使勁扇，可沒有扇來片刻的寧靜，嗡嗡聲照樣亦步亦趨，一直環繞於耳際。我煩躁地止住了腳步，卻在停下的剎那，看見一隻蜜蜂降落在花朵里。它是那樣急切，仿佛這朵花，是它長久乾渴後所逢的一泓清泉。它疊起了風塵僕僕的翅膀，一動也不動地伏在花蕊里，仿佛這朵花，是它艱難跋涉後所遇的一處驛站。嗡嗡的聲音消失了。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。一隻金黃的蜜蜂和一朵玫紅的花，就是我眼前整個的世界，靜美、和諧。
一隻蜜蜂對一朵花的追逐。我的大腦里立時閃現出這個詞：追逐。這個動詞的屁股後面，緊緊跟隨著的，通常是一些權、錢、名等等會讓無數人血脈涌動的詞語。追名逐利。因為忙於追逐，人們沒有時間去發現美麗、感知美麗，因為陷進欲望的泥淖，人們的心靈日漸混濁，日漸冷漠，又怎會輕易被某種美好的事物所打動？一朵花、一抹雲、床前的明月光、稻花香里的蛙聲一片，以及，迴首時清澈如湖的童稚的眼睛，緩緩飄過眼前的雪白的發……這些為心靈出現的事物，又有什麼實際用處？不能帶來點數鈔票的快感，也不能帶來官職加身的暗喜，因此這些事物雖然為心靈出現，卻無法叩開心靈。
此時，我有幸見到另一種追逐，一隻蜜蜂對一朵花的追逐。山野間，一朵刺慄子花朴素的美麗打動了一隻蜜蜂，隨後，它們一起打動了我。
四月天的陽光灑落下來，天地間一派清明。我舉著那枝花和花朵里的小蜜蜂，很慢很慢地走著，我怕驚嚇了一個美好的夢，但小蜜蜂仍會隨著花枝的顫動而不時飛起，於是，我停下了腳步，把刺慄子花插在了路旁，把一朵玫紅的輕雲留給了一隻小小的蜜蜂。這是它安妥靈魂的地方，我怎能打擾一個生命對美麗和純凈的嚮往？
（作者單位：重慶市潼南縣發改委） （原標題：一隻蜜蜂對一朵花的追逐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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